制裁还是关税？特朗普重新思考如何运用经济的力量

今年9月，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曾慷慨陈词维护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如果我们失去美元的全球储备货币地位，我认为这将等同于输掉一场战争。”

特朗普如此看重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以至于他在上周末威胁称，若“金砖国家”(Brics)创建自己的货币替代美元，将对这些国家征收100%的关税。金砖国家是一个以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为首的新兴经济体组织。

特朗普这番警告可能有点操之过急；金砖国家货币尚处于讨论阶段。

不过，从特朗普对美元地位的维护可以一窥他对于美国应如何运用其经济影响力的想法。他认为，美国过度使用金融制裁，促使其他国家避免使用美元，这削弱了美国的经济影响力。他认为，关税是实现美国外交政策目标的一种更灵活、危害更小的手段。

这一理论尚需检验。然而，特朗普的思路值得认真研究，因为目前的手段很难说成效显著。制裁还没有迫使俄罗斯撤离乌克兰，没能让委内瑞拉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Nicolás Maduro)放弃权力，也没有让伊朗放弃其核计划。

美元之所以成为外国人进行跨境贸易和投资的首选工具，是因为美国经济和金融体系的规模、深度和稳定性。由于其他所有人都在使用美元，所以人们倾向于使用美元，这种网络效应使得替代货币很难取得成功。

有了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美国能够以比其他情况下更低的利率借入更多资金。这意味着许多国际业务是通过美国拥有管辖权的金融渠道进行的。美国可以通过切断外国参与者进入该体系的渠道来打击它们。

而且，美国正越来越频繁地使用这种权力。美国几乎每天都会将一个新的实体列入制裁清单，理由包括犯罪活动、恐怖主义、侵犯人权或与受制裁政权有关联。目前被美国列入制裁清单的目标超过1.7万个。

但一些人担心，制裁数量之多可能会适得其反。曾效力于美国财政部金融犯罪执法网络(Financial Crimes Enforcement Network)、现任职于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的金伯利·多诺万(Kimberly Donovan)表示：“我们使用制裁的次数越多，可能会有损美元作为国家安全工具的作用。”

特朗普在今年9月份的讲话中抨击制裁无处不在。“最终，它会扼杀美元，扼杀美元所代表的一切，”他说。“我希望尽可能少地使用制裁。”特朗普还说，他将对任何抛弃美元的国家加征关税。

他上周末之所以发出那样的威胁，可能与一些金砖国家领导人、尤其是巴西总统卢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有意创建货币以替代美元有关。但南非政府本周表示，金砖国家没有推出新货币的计划。

“这只是说说而已，”前美国财政部官员马克·索贝尔(Mark Sobel)说。“金砖国家之间缺乏团结，缺乏经济影响力，而且在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下分歧过大。”

跟据大西洋理事会的数据，美元目前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仍为58%，在出口发票开具中占比54%，在外汇交易中占比88%。

但其他国家，尤其是金砖国家，已加强行动试图打破美元的主导地位。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美国和欧盟冻结了俄罗斯央行持有的外国资产，并禁止一些俄罗斯银行使用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系统(Swift)；总部设在比利时的Swift是银行用来结算国际支付的报文系统。这一番操作让打破美元主导地位的行动增添了动力。

自那以后，俄罗斯和中国已增加了各自替代支付系统的使用。金砖国家正在以本国货币向外国人发行更多债务。一些新兴市场的央行正在合力开发一个平台，用以结算以它们的数字货币进行的支付。

黄金和比特币价格的飙升可能反映出人们在寻找美元替代品。（特朗普支持加密货币，周三晚间，比特币价格首次升破10万美元）。根据世界黄金协会(World Gold Council)的数据，自2022年以来，各国央行购买的黄金规模超过了过去六年之和。

与制裁手段相比，关税不太可能削弱美元的使用。关税可以协调，而制裁一旦实施起来，通常就是非此即彼。西方国家实施了制裁，禁止购买、运输或承保高于价格上限的俄罗斯石油。但多诺万表示，有关俄油的价格上限“一直很难执行”。他说，关税可能会是一种更具战略性和更复杂的方法。

关税举措可以针对友好国家，而制裁通常不能。特朗普曾威胁要对墨西哥和加拿大征收关税，理由是这两国在阻止芬太尼和非法移民问题上行动不力。在10月份的一篇专栏文章中，身为对冲基金经理的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将关税描述为一种有用的工具，可以“促使美国盟友在它们自己的国防上投入更多资金，帮助美国出口产品打开外国市场，在终结非法移民和阻止芬太尼走私方面敲定合作，也可能用来阻止军事侵略”。贝森特现在是特朗普提名的财政部长人选。

但关税手段也有缺点。与制裁一样，如果过度使用，关税可能会导致贸易活动大幅减少，以至于美国失去谈判筹码。关税不仅会对目标国家带来冲击，还可能损害美国自身，因为关税会导致价格上涨、生产受阻并招致对方的报复，这些顾虑或许让人怀疑美国是否真的会采取关税行动。

另一个复杂因素是，要保持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美国就需要向全球其他国家提供以美元计价的资产，比如债券。换句话说，美国必须是一个净借款国，这意味着美国必须会出现经常项目赤字（衡量贸易的最广泛指标，涵盖商品、服务和收入）。

特朗普希望减少贸易逆差，他将贸易逆差归咎于其他国家，归咎的原因多种多样，比如这些国家将本国货币兑美元汇率维持在低位。在20世纪80年代，发达国家为压低美元汇率而采取的共同行动确实在一段时期内缩小了美国的贸易逆差。

但只要美元仍是全球储备货币，一定程度的贸易逆差可能就是不可避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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